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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元春:2023中国经济怎么稳怎么进?

观察者网:

今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,需求收缩、供给冲击、预期转弱“三重压力”仍然较大,明年依然要“稳字当头、稳中求进”。今年和去年相比,“三重压力”发生了哪些变化?与去年相比,今年的“稳”字定调有什么不同,对2023年经济来说意味着什么?

刘元春:

“稳字当头、稳中求进”是好几年的基本工作方针,但是不同年份,其内涵会有很大变化。今年我们不仅面临着去年的“三重压力”,并且在三大超预期因素的作用下,“三重压力”进一步增加。

这三大超预期因素分别是:第一,今年2月俄乌冲突带来全球地缘政治恶化,大宗商品价格变异;第二,全球通货膨胀导致欧美宏观经济政策全面逆转,进而引发全球经济增长压力全面抬头;第三,国内疫情大面积暴发。

在上述超预期因素的冲击下,首先,今年的需求进一步疲软。比如说,去年出口同比增长21.2%,而今年11月份的出口增速为-8.7%;去年房地产投资增速还能达到4.4%,今年1-11月份已经-9.8%了,下降幅度巨大;三大需求(投资、消费和出口)同步进一步回落。

其次,预期更加转弱。表现最明显的是民间投资,去年同比增长7.0%,今年1-11月仅有1.1%;消费者的信心指数也出现新低,持续恶化。另外在供给上,全球大宗商品的变异也对我们产生了明显影响。

今年,“稳”的内涵也发生了变化:第一,稳增长成为矛盾的主要方面,增速过快回落成为当前宏观调控的核心问题;第二,预期的持续低迷亟需逆转,在信心和动力上进行调整。

观察者网:

去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阐述财政政策时指出要“提升效能”、“保证财政支出强度,加快支出进度”,而今年改为了积极的财政政策要“加力提效”、“保持必要的财政支出强度”。对于今年财政政策的重点,您有何观察?“加力提效”的过程中要注意什么?

刘元春:

目前经济下行压力进一步抬头,一些短板、底板问题开始出现,因此2023年财政“加力提效”很重要。

财政政策要“加力提效”,“加力”体现在总量上,总量上的扩大意味着:第一,赤字率要从2.8%提升到3.0%以上;第二,专项债不仅要提前发行,还要在规模上进一步扩容;第三,贴息的政策力度要进一步加大。而“提效”意味着,必须关注一些关键问题。

财政目前有以下几个重点:

首先,要保证基层的基本运转。2022年财政节奏提前,直接导致今年底和明年初,地方财政面临极度紧张的状况。可以看到,12月份就发行了特别国债7500亿元,主要用于基层。

第二个重点是筑牢民生底线。“新十条”的出台和疫情防控政策的不断优化,的确对经济社会运行的常态化有很大帮助,但最初会有一个疫情蔓延的过程,对整个经济秩序和社会秩序带来挑战,因此必须在特殊时期对一些特殊人群给予重点保护。

第三,财政必须从传统的以扩投资为主体向消费领域逐步倾斜,形成投资与消费扩张政策相同步的格局。2023年要把恢复和扩大消费摆在优先位置,而要提振消费的重点之一是增加居民收入。居民收入的增加从什么地方来,扩消费的支撑点又是什么,这些都需要财政买单。

第四,财政在基建上会有进一步调整,特别是会加强区域间基础设施联通的投资力度,对“十四五”的重大工程、重大科技项目进行支持。

因此,2023年财政支出的重点领域很多,这就需要我们在总量以及总量扩容上的举措有更深的考虑,甚至是创新。另外,在结构上要有一些重点关注:从中央向地方进一步倾斜;从投资向消费进一步倾斜;从一般项目向一些重大项目倾斜;从过去选择性的财政政策实施方式向一种市场兼容性的工具转变。2023年在财政上的调整将会是比较大的。

观察者网:

与去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的货币政策相比,今年对货币政策描述由“灵活适度”变为了“精准有力”。如何理解“精准有力”?“精准有力”是否对应着边际收紧?

刘元春:

“精准有力”实际上是“结构性宽松”的另一种表述。“精准”体现在结构上,而非总量上,要在结构上加大货币政策宽松力度。“有力”是指看准关键问题、关键领域、关键环节,加大对它的货币政策的投入力度。

另外,总量上要求稳健,也就是保持广义货币供应量(M2)和社会融资规模增速同名义经济增速基本匹配。这一基本匹配意味着,2023年M2增速和社融增速相较2022年会进一步提升1-2个百分点。

今年我们的GDP名义增长速度估计在5.5%左右,明年估计在7%-7.5%的水平。如果盯住这一名义GDP增速的话,明年的M2增速应该是要提升1-2个百分点,这一点很明确。

虽然货币政策这部分的表述好像比较笼统,但明年面临的挑战还是很大的。

关于“精准有力”是否对应着边际收紧的问题,我认为,我们没有收缩的道理。首先,11月份中国的金融条件指数有所收缩;第二,目前中国经济在下行压力下,物价水平处于加速收缩的状态。11月的核心CPI只有0.6%,PPI已经负增长了。因此,中国与欧美所面临的问题完全不一样,我们是有效需求不足,也就是面临通缩的压力。

在目前各种市场风险很高,企业资产负债表很脆弱的时候,保持适度的流动性是解决重大经济风险的基本前提。同时,明年整个经济要全面复苏,也需要我们在货币政策上增加流动性,降低融资成本。

观察者网:

国务院副总理刘鹤12月15日在第五轮中国-欧盟工商领袖和前高官对话上指出,房地产是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,针对当前出现的下行风险,已出台一些政策,正在考虑新的举措,努力改善行业的资产负债状况。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,要有效防范化解重大经济金融风险,“确保房地产市场平稳发展”,坚持房住不炒、“推动房地产业向新发展模式平稳过渡”。这一定调对于明年的房地产行业来说意味着什么?房地产行业如何才能走出困境?

刘元春:

关于房地产问题,首先要解决的是,确保目前房地产头部企业的债务危机以及保交楼所产生的社会危机,不会进一步产生系统性的行业风险。因此,必须持续通过“三支箭”保持房地产流动性的相对稳定,另外要通过有效的债务重组方案,使房地产头部企业的债务问题得到有效解决,防止产生系统性的金融风险。

第二,政府在资金和债务重组的基础上,出台一些扩大居民住房需求的政策,扭转市场预期。房地产行业要想最终解套,不是靠政府“输血”,而是通过市场需求的复苏。

第三,我们不能将中国宏观的稳定依托于房地产市场能够短期调整到位。因为本轮房地产调整涉及到深层次的基本参数、整个行业的盈利模式以及整个市场周期信心的调整,所以调整周期和深度会比以往更长、更深。

但是,宏观稳定不可能等到房地产自我稳定之后再来稳定。所以政府轨要加力,通过政府的投资对新市民、年轻人的保障性住房、租房市场进行扶持。这实际上是要求中国房地产模式大转型,从“香港模式”向“新加坡模式”转变,从过去以增量调整为主体逐步过渡到增量和存量并存的调整模式。因此,这需要在房地产市场上,有“短中长”相组合的政策定位。

来源:中国宏观经济论坛